亭熙懿钰湉

最是人间留不住

【獒龙】见信如晤(一发完)

 

    0.

 

      “写信是这个时代最浪漫的事了”

 

       张继科按了锁屏键,暗下来的屏幕映出一张若有所思的脸。

       信,吗?多久了得有?大概是很久了,久到记忆都不愿意经过那个角落,甚至没有什么能证明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恍若多年前一场南柯梦,轻轻的没在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迹。

       大概也没什么重要,发没发生过,对现在也没什么影响吧。无奈于自己的神游天外,张继科摇了摇头,点开微信给马龙发了一条没什么营养的消息。

 

 

    1.

 

     “小子别跑,又有你信了!”门口门卫大爷的喊声中气十足,举着个信封晃晃手。

       跑过了几步的小小少年脚底一个急刹车,转身一把抽走了大爷手里有点简陋的棕色牛皮纸信封,“谢谢大爷了!”不等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落地,转眼人就窜出去几米远。

       宿舍门“哐”的一声被甩上,裁纸刀离开桌面就往信封上招呼过去,恨不得立时三刻把薄薄一页纸的内容全看完了去。不知道他上次种的豌豆发芽了没有?不小心扭着的手腕儿好了吗?有没有什么其他好玩儿的东西可说?

 

    阿科:

        见信如晤。

        这次等你的信等了好久,我几乎以为是丢了,不过还好最后还是收到了。上个月种的豌豆终于是发芽了,之前闷死的好几拨算是积累经验了,可能是为了回报我这么多天的关心,到我给你回信这会儿,芽芽已经快长到十厘米了。可能等我收到回信,它能窜到二十厘米吧。

        上次跟你说手腕扭着了,其实没有,是我自己太紧张,第二天就好了,一点感觉都没了。害你白担心挺久,可能你也没担心吧。

        最近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事儿,每天过的日子都差不多,反正努力的方向都是确定的。哦,对了,前两天我偶像又出了新歌,可惜我随身听忘家里了,只有等周末回家才能拷出来听了。

        不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天儿好像慢慢热了,你别穿太多,回来热着了也不好。你上次说你又要参加个什么比赛来着?肯定又拿第一了吧?

        有人来查房了,我得关灯了。

                                                                                          龙

                                                                                     2005.5.28

 

 

       这也太短了吧?张继科挠挠头发,翻出抽屉里的饼干盒,把展平的信纸塞进去。比上次得少了…至少一半儿!由顺手拿过信封瞟了眼邮戳,6.4的邮戳,大概是写完了又拖了几天才投的邮筒。

       抽出几张信笺纸准备写回信,抬头落下来半天底下还是空白一片,笔尾在牙齿中间打了几个转儿。张继科又挠了挠自己的一头乱毛,实在想不出什么可写,外面传来室友拍门的声音。干脆“啪”一声撂了笔,随手拽过来个本子往信笺上一扣,这事儿就暂时搁到了一边儿。

 

 

    2.

 

       马龙挎着个挺沉的球包往宿舍走,天儿实在太热了,汗珠子争先恐后地从毛孔里往外冒,他连抬手抹一下眼角的水渍都懒得,只想快点回到宿舍吹电扇。

       不舒爽,从头到脚都不舒爽,昨天中午被室友拉着去吃了回火锅,半夜又被生拉硬拽着去撸串,辣椒吃得有点多,早上一起来嗓子疼得扎心,强忍着训练了一上午,好像又有点要发烧的趋势。心里也不舒爽,昨天输的球儿还没怎么琢磨明白,今天又哐哐输了三四局,梗在心头难受得很。

       回到宿舍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前两天太阳太足,搁在窗台上的豌豆芽生生被晒蔫了。马龙没舍得扔,换到床头柜上放着,每天浇三次水。但它过了两天还是死了,现下蔫蔫的甩在桌面上,看着心烦。

       咸鱼一样在床上趴了一会,睡不着,风扇吹出来的也是热风,燥人的很。于是他把身子探出床外,低头从床底下扒拉出来一个旧鞋盒,坐起来翻里面厚厚的一大沓信纸信封。看了一会马龙又开始无意识地去抠手指上的倒裂刺。阿科的回信还没收到,可他又有好多话想说了。

 

 

    3.

    

      “龙,你最近光看粉丝的信了,都不怎么跟我说话了!”

       张继科躺在马龙宿舍的床上侧头看他翻着一封又一封的信。信纸各式各样的,粉色的蓝色的,甚至还有特意定制的漫威系列。内容也长,每一封都洋洋洒洒几千上万字,都乱七八糟地堆在马龙身边,怎么也不像能看完的样子。

       马龙看起来像是被信里的内容吸引了,坐在床边一下一下地晃着腿,嘴角咧得很开,快要露出八颗牙,一时没有搭理张继科的话,张继科就把眼神挪开了。

       空调的风一阵一阵地吹在脸上,绑在叶片上的红色丝线也跟着一阵一阵地摆,张继科盯着它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然后就无可避免地开始回忆一些模模糊糊记得的小时候的事情。他想起小时候似乎总见到的四个字,见信如唔。

 

 

    4.

 

       马龙其实不太记得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青睐写信这种交流方式的,大概是从小时候给他那个叫阿科的小笔友写了五六十封信养成的习惯。

       他这个人遇到了事总爱自己一个人闷着,不爱跟别人交流,当着别人的面剖析自己,多多少少会有点不自在的感觉。沉在心里的事儿多了,整个人也会变得不怎么明朗,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消化掉的,总得有个人听他倾诉。

       后来寻了个契机,马龙开始给他的小笔友写信。长长长长的一二三四无数封信,承载着他所有的重要的不重要的有趣的无聊的开心的难过的心事,越过千里被送到他的小笔友手里。当然也有回信,但马龙对比过,收到的回信总会比他自己寄出去的短一些,他的这个小笔友,写信总是言简意赅,寥寥几行就收笔,总是差那么一点儿什么,可具体是什么,马龙也说不出来。

       但这也足够了,足够的表达,足够的回应,马龙觉得,足够了。

 

 

    5.

 

       张继科退役的时候又大动干戈地整理了一次他的宿舍,指望能找出点什么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东西呼唤起一些神秘的记忆,可惜他这个人平时太爱整洁,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有什么东西要是一段时间没看着了,那就是真的没了。他自己当然也知道,但他还是想试着找一找,毕竟,万一呢?

       马龙来宿舍找他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饼干盒,看样子有些年头了,边角都已经开始生锈,但很干净,看得出来经常被擦洗。张继科觉得眼熟,想问一问,但又觉得这时候大概不该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可是该说什么,他又不大想的出来。

     “你走了之后,是先回青岛?”马龙问完这句话,无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啊,对,一会的飞机飞青岛。”

     “然后呢?准备干什么?”

     “……”

       张继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好该何去何从,于是他和马龙顿时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中。这种情况是非常少见的,往日只要他们俩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会觉得很自然。或许是身份的改变,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可能不太适合和马龙站在一起了。

       马龙好像也放弃等他的回答,只是转过身拉开张继科已经整理好的行李箱,把那个饼干盒塞进去,然后走到他身边伸出一只手。张继科下意识地和他击了个掌,即使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击掌还有什么意义。

       马龙出门之前还是咬掉了嘴上的死皮,可他到底没说什么,也没回头一次。

 

 

      6.

 

       这么多年第一次,张继科觉得日子不好过,他被退回省队时没觉得,他伤病严重时没觉得,他状态不好连续输球时没觉得,他被一群键盘侠骂到狗血淋头也没觉得,因为那时候他还有目标,还有奔头。可现在他彻底闲下来了,他觉得日子真不好过了。

       两年多了,他始终没打开马龙给他那个饼干盒,他觉得他想起来了,他不想了解为什么那个盒子最后落到了马龙手里,也不想知道这么多年以后马龙在里面又放了什么东西,反正绝对不是他想看着的那种。

       他跟马龙当然还有联系,也会从许昕方博他们那儿旁敲侧击地打听马龙的消息。知道马龙什么都挺好的,也会让他稍微宽心一点。

 

 

       7.

 

       所有的故事都会有转折,张继科收到马龙的婚礼请柬时这么想。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李,当然不是为了去参加婚宴,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强大的心里承受能力。

       拉开抽屉找充电宝的时候他看到一本没用完的信笺,上一页大概写得非常用力了,深刻的笔迹都留在这一页的空白上,清晰可辨。他看着自己许多年前的字迹,眼眶红了。

       他一开始确实不知道他的小笔友到底是谁,那时候他还在省队挣扎。后来回到国家队,偶尔也会看到扣着邮戳的他寄出的那些信,他就知道了。可直到他最后一次写信,到之后犹如石沉大海,他也一直当这几年的通信从未存在过,强行把它遗忘在了记忆深处。

       可是他从不知道,马龙竟然能这么狠。

 

 

       8.

 

龙:

        我真不想再装了,你总以为收发室里想信你拿走得很快,可我还是看着了好几次我给你写的那些信,但我必须承认写信有的时候真的方便,比如现在。

        我喜欢你,认真的那种。

       当面不敢说,就写信告诉你,你要是也……就随便给我回点什么都行,你要是觉得我烦或者觉得我恶心,就当面把这封信还给我吧。

        

                                                        阿科

                                                    2008.6.8

 

 

        9.

 

       张继科上飞机之前过安检时包里的金属饼干盒被安检员扣下要求开盒检查,他有一瞬间觉得不如扔了算了,可又转念一想,毕竟这么多年了,死也要死个痛快吧。

       咔哒一声,一张薄薄的纸片被暴露在候机厅刺眼的灯光下,上面只有六个字。

 

 

 

      阿科:

             见信如晤。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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